《永別書》在我不在的時代讀後/ 言
作者:張亦絢
出版:木馬文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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記憶是很私人的,它無法像影像或相片一般被歸檔,也難以獨立於人生片段之外,但這卻一絲一絲嵌入著每一個我們所經歷的片段之中。
女主角賀殷殷決定在四十三歲消滅自己的所有記憶。為什麼會有人想要消滅自己的記憶?
書中透過賀殷殷一人的獨自呢喃,緩緩道出屬於賀殷殷個人如同傳記般的各種記憶片段,而這段呢喃,也模擬著記憶的形式,飄忽片段。
倘若層層記憶可以堆疊出一個人面向未來的人生樣貌,那我們就將在構築與被構築的記憶當中成為現在的自己。而我們,能認同這樣的自己嗎?
這是一部帶有歷史書寫的時代感小說,主角是一個女同志的成長史。
讀的時候,很容易想起幾年前讀邱妙津的《鱷魚手記》或《蒙馬特遺書》之感,在濃濃的文字裡面有微微的沈鬱。書中也確實有提到邱妙津的書寫。
初看這部小說的時候很容易將目光焦點放在幾個焦點上:同性議題、國族認同⋯⋯並在賀殷殷所處的年代中,以帶著相當時代感的面貌,錯綜復雜的呈現。他的父親是政治狂熱、主張台獨的外省人,媽媽是客家人。至於她則在三歲的時候就遭到父親侵犯——這是賀殷殷第一次的爆炸,媽媽對此表示冷漠,而妹妹曾誘導她雜交。
帶著與家族的疏離還有幼年重重的記憶,賀殷殷有過兩任的女友,小朱和萱瑄。三人都為了同志群體一同努力,積極追求同志權益,卻也在這個過程中互相角逐傷害,讓愛情反而成為社會運動中的犧牲品。甚至在與萱瑄的交往中發生了第二次的爆炸——原來萱瑄是一個貨真價實的說謊者,任意捏造許許多多記憶。
而當你所認為的真正記憶被蒙蔽,難辨真假的時候,你還能相信什麼?
在書腰上看到「認同,有那麼難嗎?無論是族群的、性別的⋯⋯」認同兩個字就貫串了我讀這部小說時所閃現的主軸。
就如同記憶總是一個盤著一個互相交錯,在外省人卻主張台獨、講政治卻侵犯自己女兒的父親身上,沒有認同;在為同志運動努力,卻說謊成癖,在交往過程中胡謅記憶、傷害自己伴侶的萱瑄身上,也沒有認同。這些種種,讓賀殷殷在書中一直呈現著一個聰慧、獨立的形象,知道自己要什麼,卻不知道自己是什麼,在在模糊了她認同自己,並產生各式這樣的拉扯和衝突。
小說當中提到時代的一個部分令人相當動容:
「時代」是什麼東西啊?
一個幻相。說動我們,我們會有某種共享的顯赫與集體明星地位:我們是大時代的兒女,我們是時代青年、我們是民主時代的一份子——我們時代,我們就不容取代;我們時代,我們就責無旁貸;我們時代,我們就人見人愛,我們時代,我們就有所交代。
個人會出錯,但是時代不會;個人會懷疑,但不能懷疑時代。——但這完全不是真的。
⋯⋯將功贖罪最危險。
太相信功過可以相抵,以為可以一邊淑世一邊洩慾,我們終究是在摧殘他人的暴政之中。
所以小說的副標題是在我不在的時代。賀殷殷便是看似在這個時代中,卻不在這個時代中的人。賀殷殷繼續說:「我並不做記憶的主人,記憶才是主人。我不配合什麼而記憶。我不配合時代。」
對於沒有辦法認同的事,不會因為大時代的包裝而將虛假變成真實,它們從一開始就是不一樣的東西。對自我的認同,對沒有辦法認同,賀殷殷從書寫當中得到解救。因為賀殷殷認為小說這門藝術,不是給予真實,而是以獨特的手段,傳授給人們在乎真實的能力。「真實不會無緣無故被發現,要在乎它才會存在。」
對於無法輕易認同——無論是對自己所處,又或是對表裡不一的時代,賀殷殷最難能可貴的,便是真誠。記憶是會傷人的,對於真誠的追求屢屢地挫敗,賀殷殷透過小說,讓真實被在乎。
最後,用作者回答的話來作結:雖然我個人有點不甘願,但我最後還是發現,這終究是一個關於愛的故事。──認同,有那麼難嗎?無論是族群的、或是性別的認同......我的答案是,沒有錯,認同有夠難,難上還加難。──但這不代表我們會轉身離去。這本書的企圖,仍然是種共患難,一個『我在這裡』的認真回聲。關於寂寞及其未被毀滅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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